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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9章 封地(2)

第539章 封地(2) (第2/2页)
  
  可是她偏要放下架子,放下襄王妃的身份。
  
  再有了先前宴请佃户吃喜酒的先例,她这个襄王妃,算是赢了村民八成的爱戴了。
  
  康伯让人搬进来的东西,都搁在祠堂院子里的大桌上。
  
  这座祠堂盖的很阔绰,中间最大的一间屋子,摆的是赫连一族先人的画像,底下两边还有一些过了百岁老人的牌位。
  
  老人活过百岁,对于家族来说,都是一种荣耀,所以一定得摆在祠堂里不可。
  
  何安,彩云,柱子三人,负责把东西分发给村民,按着每家每户的定量发。
  
  两位庄头陪着木香跟康伯说话,赫连老爷子闲不住,带着木朗跟大飞,出去转悠了。
  
  木香仔细打量了那吴平跟林厚。
  
  那林厚倒是人如其名,看上去就是个敦厚老实的人,看人只看眼睛,便知他是怎样的人,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。
  
  至于林平,眼睛里的神‘色’却很不寻常,说话的时候,不看她的眼睛,有意无意的闪躲。
  
  康伯寻问起庄上的粮种保存的可好。在一个庄上,粮种是集体保存的,到了来年‘春’上,统一发给各家。
  
  这是因为他们是襄王府的佃户,不是一般的散户,自然是不同的。
  
  说到粮种,林厚还好,如实禀告,我们庄上的粮种,都在我家地窖里存着,我家中地窖大,粮种悬空搁着,防‘潮’,又防老鼠,安全的很,再过两个月,粮种便可发放庄户了。”
  
  康伯点头,“没问题就好,”说到此处,他又将视线移到吴平身上,“你们吴庄的粮种可好?”
  
  吴平听到这儿,突然膝盖一软,跪了下来。
  
  他这一举动,把原本欢欢喜喜领东西的村民都惊呆了。不过这里是蒲山庄,不是吴庄,他们也没往别处想。
  
  “你这是干嘛,有话好好说,快些起来!”
  
  康伯大惊失‘色’,上前扶他,吴平却跪着不肯起来,哭丧着脸道:“小的不能起来,小的有罪,我们庄上的粮种,原本也存在我家地窖,昨日我家娃儿贪玩,乘着我们不注意,将爆竹扔进了地窖,结果……结果……”
  
  他说不下去了,模样十分悔恨,不等康伯他们问,又道:“小的已将娃儿绑来了,要杀要剐,全听夫人的命令,小人绝无二话!”
  
  这时,院外一个黄脸‘妇’人,领着两个小娃进来了,一个大约十岁左右,是个男娃,梳着葫芦头,扎个小辫,另一个也是个男娃,六七岁的样子。
  
  他俩是被黄脸‘妇’人揪着耳朵拎进来的,肯定是拧疼,两个娃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。
  
  那‘妇’人拎着小娃,径直走到丈夫身边,扑通一声便跪下了,哭嚎着道:“夫人恕罪,我家小儿年幼无知,烧了庄里人的粮种,这是天理不容的大罪,现在我把两个‘混’账儿带来了,任凭夫人处置!”
  
  这夫‘妇’俩说的话,出奇的一致,一起跪在木香面前,再加上两个脏兮兮的男娃,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。
  
  康伯见木香不说话,以为她生气了,便赶紧劝那一家子,“你们先起来再说,夫人心地善良,处事大度,倒是你们,错已出了,还在这儿哭哭啼啼,成何体统!”
  
  康伯的呵斥,显然起了作用,吴平不再哭了,扯了扯发妻的衣袖,示意她也闭嘴。
  
  院里几个上年纪的阿婆,瞧见他们一家子也怪可怜的,心生不忍,便上前求情。
  
  “夫人,小娃难免顽皮,去年冬天,我们村里稻草堆,也被皮猴们放火烧了,若不是扑救的及时,差点就闯下大祸!”
  
  “是啊,现在烧都烧了,该想想如何补救才是,眼看‘春’耕就要到了,这才是最要紧的事。”
  
  “不错,看这一家子也怪可怜的!”
  
  …………
  
  林厚在此时站了起来,对着木香施礼,“夫人,我们村的粮种,可以分一半出来给吴庄,剩下的,让吴庄头自己出,以示惩戒!”
  
  木香在听到林厚说到分一半出来时,抬头看他一眼,不难看出,他做出这个决定,有多艰难。
  
  可是就像康伯说的,他们都襄王府的佃户,没理由不互相帮衬着。
  
  林厚的话说完了,吴平却一脸的苦相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满口牙都要给咬碎了,“好,为了给庄上人一个‘交’待,我哪怕是砸锅卖铁,也要把粮种的钱凑上。”
  
  黄脸‘妇’人见他如此说,疯了似的揪住吴平的衣襟,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似的。
  
  “你疯了吗?咱家哪有钱,只有一口锅,你要卖什么?难不成要把我们孤儿寡母的卖掉吗?你个没良心的,你要敢动我的娃,我跟你拼命!”
  
  吴氏哑着嗓子,声音如泣血,恨不能把吴平硬生生的吼死。
  
  她疯了似的哭,两个男娃也跟着哭,这一幕要有多凄惨,就有多凄惨。
  
  木香一直没说话,她隐约觉着奇怪。
  
  按说,蒲山庄的日子还不错,只看村里人的穿着,便可知一二,但是从吴庄来的这四人,衣衫破烂不说,两个娃儿竟连双鞋子也没有。
  
  甚至于面黄肌瘦,像是营养不良。
  
  思索了半晌,木香觉得此事该要‘弄’清楚,才可以下决定,便道:“你们先去吃些饭菜吧,粮种的事,不必过于担心,如果只是疏忽,损失本夫人会酌情考虑。”
  
  康伯面‘色’一喜,催促道:“夫人开恩,还不快谢过夫人,那边有刚送来的饭菜,赶紧去吃些吧!”
  
  “谢谢夫人,谢谢夫人,”吴氏拉着两个娃,对木香又是磕头,又是谢恩。绝处逢生,还有饭吃,这对于他们来说,如同从地狱爬到天堂。
  
  妻儿可以平静,吴平却不可以,此事是他的疏忽,是他的过失,无论如何,他都不能原谅自己,若不是想着还有一双儿子,他恨不得投江自尽,也好过每天看见庄上的人绝望的脸‘色’。
  
  彩云几人,一直都留意听着这边的对话,见他们走过来,拿出碗筷,有两家村民送了简单的蒸饭,上面搁着咸‘肉’,虽不是什么好菜,但对于吴氏一家人来说,已属山珍海味了。
  
  他们一家四口,刚一坐下,一大一小两个男娃,便急切的自己拿了碗,等不得用勺子吃饭,直接拿筷子往碗里拨饭。
  
  吴氏本来也不好意思下手的,可一闻见咸‘肉’跟米饭的香,口水都要流出来了,哪还忍得住。
  
  只有吴平最冷静,时刻提醒他们慢些吃,别跌了吴庄的脸。
  
  木香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,却见林厚一脸的哀伤。
  
  康伯长吁短叹,“造孽,造孽啊!”
  
  木香看着他们二人,声音平静的道:“究竟是什么事?为何相邻的两个村子,日子却过的相差如此之大?”
  
  康伯示意林厚说,他住在庄上,对这里的情况最了解。
  
  林厚叹息一声,才道:“这事小人本不该说,您问了,小人才不得不说。”
  
  林厚是个地地道道的庄户人,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,拖拖拉拉的说了一大串,具体的意思是这样的。
  
  吴庄的日子在从前,还是不错的。庄边上有河,农田灌溉,‘春’种秋收,都不成问题。
  
  可是就在三年前,河的上游,约五十亩的土地,被皇上封给了九公主,也就是唐宁公主。
  
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,每到灌溉的时候,公主府的下人,便跑到上游,将河水截流,把水引到他们的田里。
  
  原本那河水流量也不大,他们再一截,一点都不分给吴庄。
  
  为了此事,他们曾经还跟公主府的人干过架,连康伯也被请了来,可是九公主一向跋扈。他一个管家,连公主的面都见不到,更别说找公主理论了。
  
  偏偏襄王在军中,府里的事,他也管不着。老爷子身体不好,不能动气,他也不敢贸然去打忧,只能让庄上的人忍着。
  
  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,吴庄的人只好去更远的地方挑水,以缓解农耕时的用水需要。
  
  可是公主府封地上的佃户,像是算准了他们不敢反抗,于是便带着人,将他们刚种下,已经活了的种苗损坏,一来二去的,吴庄的收成肯定低,收成一低,日子便难熬,肯定穷了。
  
  木香听完他们的话之后,许久都没说话,脸‘色’看似没什么变化,眼神却冷了许多。
  
  康伯痛心的道:“公主有皇上跟太子撑腰,我们哪敢跟她抗衡,所以老奴每年都会减掉不少吴庄佃户的租子,这也是没法的事。”
  
  木香垂下眼睛,对康伯道:“把东西带上,咱们去吴庄瞧瞧,这里准备的饭菜,也别‘浪’费了,一起带着吧,左右距离也不远,到了那边,再把饭菜热一热就好了。”
  
  “是,夫人,老奴这就去办,”康伯知道她有心思,也不劝阻。反正他们家夫人,如今的地位非同一般,就算对上公主,也不一定会惧她。
  
  也是他们欺人太甚,以前别人撑腰,庄户叫了不少的苦,如今有了夫人,看他们还敢如何嚣张。
  
  他们要走,林厚却很舍不得,“夫人这才刚来,便要走吗?地里的庄稼还没来得及看呢,这可如何是好?”
  
  木香看出他的真心实意,便道:“这样好了,三日之后,你带上村里‘精’于干农活的年轻人,去一趟襄王府,我让人工匠打了几件新式的农具,你们去瞧瞧,试用一下,若是没有问题,便多做些,等到‘春’耕时,便能派上大用,也给你们省了力。”
  
  “还有新农具?夫人,这……这怎么好意思,”林厚嘴上说不好意思,其实‘激’动坏了。
  
  不种田的人,压根不了解,除了犁田的耕牛很贵重之外,其他的农具也很重要,但是因为购买太贵,他们庄上有的是好几家合用一个,比如犁、耙。
  
  若是能扩大农具的数量,他们干起活来,既省力,也带劲啊!
  
  康伯笑呵呵的对他道:“夫人这一次来庄上,除了看农田之外,主要还是要观察一下新农具是否适用,另外呢,等到‘春’耕时,我会让人送几头耕牛过来,不会让你们因为缺少耕牛而耽误犁田播种。”
  
  这回不光林厚一人听着‘激’动,就连村里的长老们,已及来看热闹的婆娘们,都听的热血沸腾。庄稼人,谁不想把田地种好呢!
  
  木香打断他们的‘激’动,又道:“乘着今儿人多,本夫人再提几个意见,庄上的闲置土地,除了田里种的庄稼之外,屋前屋后种上‘玉’米,空置的田埂上还能种上棉‘花’,黄豆,这些种子,我会让下人去采购,到时你们派人去府里领就可以了。”
  
  林厚以及周围的村民听的嘴巴都合不拢,最终,林厚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,“那这些额外的收成,要不要缴租子?”
  
  这才是核心的问题,杂粮的谷物,他们可以种,但若是要上‘交’租子,那这笔买卖就不划算了。杂粮没有稻米收成高,他们辛辛苦苦的去种,到头来,可能只够‘交’租子的。
  
  木香在他们期待中,很缓慢的摇头,“不用,只要你们把农田种田,用心去种,遇上天灾*的,府上也不会怪罪你们,除了水稻、麦子、油菜,这三样以外的收成,府里一分都不要你们的,谁家种的,归谁家得,等你们有了收成,第二年也不需要府里给你们提种子了,至于如何种,这就得靠你们自己了。”
  
  “这……这太好了……”林厚先是一愣,接着便是狂喜,乐的手足无措,不知该怎么办好了。
  
  院子里的村民闻言也乐坏了,纷纷对着木香磕头谢恩。
  
  在一片谢恩中,吴平颤颤巍巍的走过来,缩着腰,小心翼翼的跟她询问,“那个……夫人,若是小人能补上粮种,我们村能不能也跟他们一样?”
  
  木香对他微微一笑,“你们村的事,等到了那边再解决,你把心放进肚子里,本夫人不是蛮不讲理的人,说到底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,不会忘本!”
  
  得了这样的保证,吴平总算松了口气。
  
  粮种被烧,不管如何处罚他,都是他应得的。只要村里人以后的日子能过的好,不再挨饿受冻,他死也瞑目了。
  
  康伯又对林厚嘱咐了些事情,让他过几日务必去一趟府里,随后,才在村民不舍的目光下启程去了吴庄。
  
  如同先前那老者说的,吴庄离蒲山庄确实不远,穿过蒲山庄,沿着大路一直走,没多远,便可见紧挨着一起,低矮破旧的村落。
  
  大约有一百户左右,村子的面积不大,围绕着村子的,是成片的良田。
  
  从远处看,这是一副淳朴的乡间水墨画,似乎很美,很有意境,可是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知道,所谓的意境,却抵不上一日三餐的温饱。
  
  在村子的一边,离村子很近的地方,是一条小河。
  
  冬季小河流量很小,不知到了夏季,水流能达到多少。
  
  吴平的大儿子穿着破鞋,一路狂奔着跑回庄上,边跑边大声嚷嚷:“王妃来啦,襄王妃来啦,都出来了,快出来哦!”
  
  吴庄没有大钟,好在吴家的大儿子嗓‘门’够大,一路吆喝下去,竟也把庄里人都引了出来。
  
  庄子里只有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巴路,这样的路,坑坑洼洼太多了,到了下雨天,只怕泥巴深的,走下去,便拔不出来了。
  
  不光路不好,屋子不好,这里的村民穿着的衣服,哪怕现在是正月,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的‘奶’。
  
  木香忽然想到一事,探身问前面的何安,“喜宴那天,只有蒲山庄的人去了襄王府,吴庄的人并没有去,是吗?”
  
  那日喜宴上,庄上去的人多,但她又不认识,谁知道他们是哪个庄上的人。
  
  何安回头看她一眼,脸‘色’不好的点点头,“吴庄穷的很,即便去了京城,很多人也只会把他们当乞丐看,所以他们是不会去的。”
  
  木香心里很不是滋味,她一路走来,即便是当初的‘玉’河村,也没有吴庄这么穷。
  
  她甚至看见有几个村民,正在田野间挖野菜根。
  
  可现在是冬季,哪来的野菜根呢,四处都是枯草。
  
  “府里为何不给他们接济?”木香看着这些渴望的眼睛,心里越发的酸了。
  
  何安叹气,“怎么不接济,常有的事,有时连租子都不收,可那又怎么样,一百多口的庄子,只靠接济跟免租也活不下去的。”
  
  木香明白他说的意思,俗话说,救急不救穷。
  
  穷困的人,你不可接济他一辈子,有心无力,想接济也不接济不过来,倒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
  
  吴平跟家人也坐着顺风车来的,眼见快到村子了,他先一步跳下来,跑去村子,让众人都站好,迎接襄王妃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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