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回 锦囊还矢 (第2/2页)
张继如鬼神一般夺上小舟,只数招便打的江枫毫无还手之力。为了活命,江枫只得依言救起杨小若,又被二人挟持,架着小舟北上靠岸。上岸之后,江枫趁着小若身体不适,张继与她疗伤之际,连夜逃出了虎口。
江枫一路北逃,欲往白莲教仙华山分舵求救,哪知数日之后,在仙华山下又被张继赶上,力敌不过,只得依言随他再度北上。
到了杭州府境内,张继偏走僻静小路。一路之上不打不骂也不羞辱,江枫越发疑惑。偏巧某一夜,张继居然带着他又进了深山老林,江枫见林密难行,又值夜黑风高,便把心一横欲杀张继活命下手偷袭,哪知果真惹恼了张继,几个回合之后被当场废去武功,再也不省人事。
张继带着重伤的江枫,寅夜潜入了地龙驿。方寻到驿站正待现身与众兄弟相见,黑暗中遥遥瞧见一人闪身跃出了高墙,且身法高明至极,四周守卫的锦衣卫居然毫无发觉。张继欲追,无奈又带着重伤的囚犯江枫,未免将动静闹大,点了离自己最近的何权、吕嗣的穴道,纵身跃入了院中,细看时,囚犯已挣脱了锁链逃走,忙将江枫悄悄放到了刚逃走那人的位置,再回头追去。
那人身法灵巧且极俱心计,轻功更是远远超过自己,张继勉强才能遥遥相随。追着那人绕过了层层把守,张继放开胆子奋力赶去,认出了那人正是魔教的护法神剑无敌薛宗昌。
越追越近,薛宗昌也发现了身后有人跟来,脚下也忽然加快,张继轻功不及,终被他甩在后面。
二人一前一后,一路向西到了淳安境内,薛宗昌见张继未曾追来,以为甩掉了身后追赶之人,这才入了白莲教历代教主埋骨之所躲避,偏巧又遇上了宋忠、徐道梓二人,引出了后面的一场大战。
楚江寒听完张继的遭遇低头不语,良久言道:“二哥,老实讲来,我与尚九天等人也并无深仇大恨,下手去杀,着实有些不忍。”
“大丈夫恩怨分明,原也应当,你与尚九天、徐道梓等也算相识一场,这也在情理之中。不过你我兄弟既然习得一身武艺,就当扶危济困,更得以天下苍生为念。白莲教祸国殃民,人人得而诛之,你我此举正是大丈夫所为,兄弟你又何必多想。”张继平素寡言少语,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言辞,倒激起了楚江寒胸中的豪情来。
张继又道:“兄弟,你初入江湖便锋芒毕露,早就得罪了不少武林众人,毓儿为了你,不惜以纤弱之身孤身犯险,先是勇闯石牢,又受魔教逆贼要挟,接着千里南下,辗转于汪洋大海之上、龙潭虎穴之中,巧通消息周旋有方,终令群魔成擒逆首伏诛,桩桩件件,可全是为了你。如今尚九天因你身死,这斩妖除魔的头功,足以让你名动庙堂江湖。毓儿对你深情厚意,你可万万不能辜负。”
楚江寒听了低头不语,细想前前后后,觉得如何也报答不了沈毓,又惦记她身上的伤来,道:“二哥,咱们还是快快赶路,早日与大家汇合吧!”言罢脚下一块,使开须弥三引的绝技来,当先窜了出去。
张继见楚江寒轻功如此高明,有心与他比试一番,脚下也一用劲奋力追赶。约七八里后,早被楚江寒甩在身后,张继佩服不已,只得全力赶去,又过数里,楚江寒不认得去路,在前面等候,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,天放亮时,才赶到地龙驿。
张继有心试探防卫,也不禀告,领了楚江寒又如先前一般悄悄潜入了驿站内。纵然守卫森严层层把守,二人身手何等了得,锦衣卫、六扇门的高手始终未曾发现。
二人上下一阵摸索,见后院陆云汉、陈璋亲自率领二十多名高手护卫,猜测人犯已被关到了地下,又潜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跨院。
二人轻轻跃上了屋脊,见北屋守卫最严实,房前屋后埋伏了足足八人,院子中点起了一堆篝火,火上正烤着半扇肥羊,香气布满了整个院子。火堆前面围坐着三个大汉,其中一个雄壮过人极是醒目,正是石象。楚江寒见了心头一热,几乎按耐不住跳下去相认。
张继摆手示意去别处瞧瞧,楚江寒轻轻跃上了东屋,正待移步离去,屋内传来了一声轻叹,让他心头一烫,脚下一软几乎栽倒下去。
“唉,也不知他怎么样了?”正是沈毓在说话。
另一个女子宽慰道:“别担心!他本事那么大,连尚九天都被他追了一路才惨败身死,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你四叔的来信他早就看过了,知道这里,说不定明天就赶到了。”
沈毓又叹了一声,道:“我骗了他一路,也不知道,他到底还生不生我气……早知道这样,当初就早告诉他了……”
“瞧你,又来了不是?”正是当初的玄衣孔雀,如今的二嫂在同沈毓说话:“一晚上你都说了八九遍了,像他那样精明过人,怎么会不理解你的一番苦心呢?我看你这么惦记他,等你二叔一到,我就叫他做媒,再挑个好日子成亲好了……”
沈毓“噗嗤”一笑,又叹了一口气,道:“二婶,你胡说的什么呀?他可是爹爹他们的把兄弟……”
杨小若道:“管得他什么兄弟不兄弟的,只要咱们看中了,才不管这些呢……”
张继回头见楚江寒出神的呆在那里,轻轻一笑,摆手一示意,纵身离去了。
杨小若说了几句,掩门去隔壁休息了。又听见沈毓喃喃地轻唱道:
“向斜阳、愁深杨柳,年年芳信相许。云从海上幽攸起,到此酷严寒暑……”
楚江寒听得魂游物外,眼前隐隐出现了紫竹园里那只白鹤,而另一只,正从汪洋大海间展翅飞来,越过崇山峻岭、大川巨河……眼里一热,不由得默念起了元好问那阙《摸鱼儿》来:
“问世间、情为何物?直教生死相许。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……”
他再也按耐不住,一个翻身跃到屋后,轻轻推开了后窗,纵身闪入……
院里的篝火,燃烧到了天明,石象也未曾醉,李飞云一声大叫令石象越发精神抖擞了――“七弟,你看谁来了?”
石象打雷一般地笑着扑了过去,张继、楚江寒一到,众兄弟又聚齐了,真可谓是双喜临门。
宋忠连同姚、魏、朱三道锁着发了疯的徐道梓后脚也回来,各个一身重伤,支支吾吾地说道薛宗昌已死,徐道梓已疯,总算是功德圆满了。
金刀、木剑赶忙主持着,一面以铁嘴鹰招回觉通大师等少林僧,一面又安排开道探路,把营起寨赶赴运河登舟。天黑时分,少林众僧也都返回,众人休整了一夜。
次日晨起,宋忠护了钱公公等先行一步。留下金刀、木剑安排少林、武当、全真各路高手,并小范蠡兄弟八人,会同锦衣卫、六扇门中的高手,一人负责一个,亲手把着缚妖索的一头,直至犯人码头登舟。
尚凤仪因协助大破白虎军有功,被钦差钱公公特许,留在李飞云身旁,石象、楚江寒大是不悅,一路之上,押着犯人故意与李飞云离的远远的,小范蠡、张继等见了都摇头叹息。
又有杭州府调来了兵马前后拱卫,一行人押了人犯排开了一路,沿途不避行人百姓,浩浩荡荡赶往运河登舟处。
沿途百姓知是朝廷大破白莲教,钦差活捉众贼首,无不拍手称好,各个奔向走告。王师奏凯,所过之处,夹道相送。
钦差专案,早有官船等候,船身高大如楼吃水一丈有余,雄伟壮观无比。众人押了囚犯依次登上,宋忠又传下令来,最后点查钦犯。
忽陈璋来报,钦差中有李公公迟迟未归,众人都惊惑不已。
宋忠以为他因以下犯上开罪了钱公公,被他暗中差人害了,扭头望向了钱公公,哪知钱公公也满脸疑惑。
宋忠附耳向钱公公问道:“钱公公,如今众囚犯都已押上巨船,杭州府众军正待命护送,您老可得交个底儿,这李公公可是……”
钱公公谓众人道:“时才李公公还说要下船小解,唤两名卫士下去了,咱们不等他了,等他回来了,叫他坐后船跟在后面也就是了。”说着招呼宋忠并金刀、木剑三人入内。
金刀也抱拳问道:“公公,请恕下官斗胆,这李公公是不是教你老给……?兹事体大,稍有不慎会误了天大的事,还请公公明言!”
钱公公面色一变,怒道:“二位大人说的什么话来?你们是怀疑咱家临登船时把他给害了?”宋忠三人低头不语,算是默认了。
钱公公冷笑道:“咱家几个虽是下人,可也是钦命到此传谕的皇差,为了主子万岁爷的体面,李公公以下犯上的罪过,咱家也只能当作没发生过,准他一切照旧。怎么三位大人还怀疑到咱家的头上来了?”
不等三人搭话,他又摇头冷笑一声,道:“三位大人在朝廷当差,这内廷的事儿还不大清楚,李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,咱家就是恨他入骨,也不敢拿他怎么着,闹不好得罪了上面的陈洪陈公公,咱家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。咱家只得忍者,原想着回京之后,禀报万岁爷亲自裁决呢!”
木剑沉声道:“我看这位李公公是回不来了!”钱公公怒道:“哼!神捕还是信不过咱家吗?”木剑忙抱拳道:“下官不敢,下官绝无此意,乃是另有所指……”
宋忠也道:“你是说?李公公就是……?”金刀也点头道:“我看也是!”
钱公公被他三人说的云里雾里,急忙询问缘由。宋忠回道:“公公,地龙驿内,前后有薛宗昌、徐道梓两大魔头挣脱缚妖索逃走,这其中定然有内鬼相助,如今看来,这内鬼正是这位李公公无疑了!”
钱公公被惊得嘴不合拢,摇头道:“这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?凭李公公那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,怎么可能?”
宋忠即令人请来李飞云,众人约略一讲前后,李飞云瞬间一笑,舒了口气道:“此人定是魔教青龙堂堂主宗白元无疑!”
宋忠急问道:“李先生何以如此肯定?”李飞云道:“宗白元号称千手千面,善能乔装扮作他人。宋大人难道不知,前番在少林护佛山庄内,他就曾在武林各派英雄的面前冒充在下吗?如今他又假扮成李公公混到钦差的队伍里,再伺机救出薛、徐二贼,又有何难?”
宋忠沉吟道:“当日他不是被尚九天亲手废去一身武功吗?哪里还有这等能耐?”李飞云也道:“放眼江湖,也只有千手千面方能办到!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耐,想必已经恢复了功力。”
五人又一阵商量,再派人去寻时,果然不见了李公公踪影,只得令巨船扬帆。
前前后后十条巨船组成了船队,顺着大运河一路浩浩荡荡,驶向了北京。正是:
一纸天书出百兵,重洋万里踏波行。
英雄气助锄奸势,豪杰风驰荡寇声。
昂首讴歌云外鹤,提拳收拾海中鲸。
男儿轻笑封侯事,回看江湖月正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