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卷第一章:湘州主宰 (第2/2页)
这或许不是天下所有青楼的常态,譬如住在江府的童绮之,昔日身为花魁时就从未有过此等经历。
可至少在怡红院,在武陵郡,在湘州,这就是规矩。
“我不接客!”被缚女孩大声抗争:
“我是来做杂工的,不是来当妓.女的!”
“你那赌鬼舅舅早把你卖啦,还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家?下贱坯子!”老鸨从怀中摸出卖身契,伸到女孩面前:
“十两银子我已给了他,你不接客,难道老娘把你当菩萨供着?”十两!
女孩瞪大眼睛——早上来时,舅舅塞给了她二厘碎银,说是提前预支的工钱,当时她还喜不胜收,感恩戴德呢……
“十两?怎么会是十两?”女孩喃喃道,随后眼中又露出惊恐,大叫起来:
“我不当妓.女,你们放我回去,我去找我舅舅,我去告官!你们这群禽兽!呜呜呜……”回答她的,只有重重的鞭子。
一炷香过去,女孩第七次晕倒,老鸨一抬手,阻住了那盆即将泼下的水:
“别弄了,这小贱人性子倒烈,莫打死了她。”龟公献计道:
“不如喂些迷春酒?今晚陪过客人,先把落红钱拿到手再说……”
“放你的屁,真灌了迷春酒,一条死鱼,落红又值几个钱?”
“是是是。”老鸨叉着腰打量女孩,却突然见到龟公仆役们纷纷朝自己背后躬身。
老鸨转头,立刻眉开眼笑:
“伟爷,倒是有兴致来这儿快活,奴家日盼夜盼,总算把您盼来了……”伟爷看着倒是个相貌平平的常人,可他嘴唇发白,眼袋虚浮,一望便知其纵欲过度。
伟爷下巴微抬:
“怎么回事?”
“一个贱坯子,进了院子却不接客,奴家正在教她规矩呢。”
“教会了没有?”
“她倒烈得很,已打昏了七次了,还不肯依。”伟爷点点头,随后便离去了,片刻后归来,手里已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狸猫,一看就知道饿了不少天。
伟爷走到女孩面前,扯开她腰带,左手拽开,右手便把那只狸猫丢了进去。
猫最怕关笼子,更何况是比笼子逼仄无数倍的裤管?所以猫开始四处乱钻,试图寻找出口,一无所获后,它愈发暴躁了,开始乱抓乱咬。
半个武陵郡城都听见了那道撕心裂肺的惨叫,连地下赌场里红了眼的赌徒都纷纷抬起了头,其中正包括女孩的舅舅。
一盏茶后,伟爷提出血淋淋的狸猫,扬起下巴:
“懂规矩没有?”这一刻,勇烈的女孩彻底死去。世上从此多了一个最下流的娼妓。
…………湘江,长沙郡。县令管一县,知府治一府,那一州的最高长官,是不是该叫知州?
其实不然,按大秦律法,一州最高长官为布政使,乃朝廷从二品大员,掌管一州政事,治理民生,为民谋利。
布政使府邸门口,醉醺醺的布政使大人正揽着一人的肩膀,大着舌头说些什么。
“说好啊,下次再来,可不准带什么礼物了啊。”被揽着的人,身着儒衫,白白净净,倒似个书生,可他连官身都没有,凭什么能值得布政使大人如此重视?
书生笑道:
“我们湘州最产茶叶,我家中倒也堆了几箱,可在下粗鄙,实在品鉴不来……素闻大人您精通茶道,所谓宝剑赠英雄,红粉送佳人,我一拍脑袋,便给您送来了,只盼还入得名家法眼。”
“哪里话哪里话。”布政使大人连连摆手:
“保靖黄金茶、古丈毛尖、湘州黑茶、白马毛尖、安化千两茶、茯砖茶、沅陵碣滩茶……这几十种名茶加起来,我就不信天底下谁的舌头还能挑出刺来,哈哈哈哈。”
“大人喜欢就好,”书生一笑,随后拱手:
“在下先行告辞,不劳大人远送。”布政使大人送走书生,走回书房,房中十余个大箱子,他随手掀开
“茯砖茶”的那箱,一阵清香扑鼻而来。
“茶道千变万化,总有一条舌头,能从其中挑出刺来。”布政使大人自言自语,随后伸手一拂,茶叶散开,露出了底下的金光:
“可愿意和钱过不去的人,却一个也没有。”…………湘州,又称为湖南,荆州则叫做湖北。
所谓的湖便是云梦泽。四水之流汇于云梦泽,自岳阳楼下滚滚而去。所以一直以来,便有
“云梦天下水,岳阳天下楼”之美誉。骚人墨客最爱在此登高远眺,看那水天一色,风月无边。
此刻正是深秋,岳阳楼当是游人如织才是,可此刻却寂静无声。三层楼顶处。
独眼龙,虬髯汉,伟爷,书生四人,恭敬的垂手而立,等待调遣。那是一个女子,她背对四人,负手而立,静静远眺,如同雕塑一般。
她已保持这个姿势接近半个时辰,可身后四人却不敢表露丝毫不耐。任何一个人,在面对湘州地下主宰时,都会变得很有耐心。
女子望向远处广阔的云梦泽,心中感慨万千。她喜欢这座大湖,容纳四水,吞吐长江,主宰一切。
如同她自己。